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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博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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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博士

並州刺史悵惘片刻,苦笑道:“確實如此,都督所言甚是。”

只是一些不足與道的難言之處,他也唯有咽入腹中。

二人後又就最近的情勢閑聊幾句,皆是些泛泛之談,並不及北地此情此景的要害沈屙。

並州刺史有心試探杜宣緣這位炙手可熱的大功臣對北地有何想法。

可惜杜宣緣並未如他願,反提問道:“來時路上,聞我妻所言,城中治疫之途頗為坎坷?”

並州刺史大約早料到陳仲因會“告狀”,並未被這明晃晃討公道的前言嚇到,而是嘆息一聲道:“確實如此。一些措施確實聞所未聞,百姓不解,與我等生出嫌隙,你來我往間便出現些矛盾。好在最後還是安然度過難關。”

杜宣緣但笑不語。

她道:“我妻承蒙各位照顧了。”

並州刺史連聲“不敢當”。

在官衙裏扯了幾句閑話後,杜宣緣便與陳仲因回到藥堂,她問過陳仲因的意願,得知他還想在並州多待一段時間,等這場瘟疫徹底告一段落後再回去,杜宣緣便笑著表示她也在並州城中逗留一段時間。

陳仲因直覺她並非全為兒女情長之事。

他徑直將自己這樣的猜測問出口。

杜宣緣正在對他動手動腳,指腹刮著他的耳廓,懶洋洋答道:“是哦。”

“那座荒宅是黃家的。”

“那些麻煩事裏,有黃要善的手筆?”陳仲因又問。

杜宣緣捏了捏紅透的耳尖:“定北軍中看我不慣的,只有兩人。陳濤雖嫉賢妒能,但好歹有個腦子,平日行事謹慎,不會做這種直鉤的構陷。偏巧黃家老宅的荒井中有這樣一具屍首,怎麽能不叫人懷疑呢?”

“還有一件事。”杜宣緣忽然撤手,在陳仲因面前伸手示意,“那少年遍尋不得,是因為她根本是個姑娘,刺史卯足了勁找男孩,自然找不到。”

陳仲因的目光一直隨杜宣緣指尖流轉,在聽清她的話後,才愕然擡頭看向她。

杜宣緣向他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。

她在地圖上並沒有找到相關的蛛絲馬跡,便說明陳仲因所說的那人並非男子。

可能是年歲輕,身形瘦削,嗓音也偏沙啞,才叫陳仲因誤認;也有可能是對方刻意隱瞞身份,不想叫官府的人找著她。

不知道那位姑娘在這件事裏究竟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。

這段日子裏,黃要善一直待在軍中,並未輕動。

杜宣緣並不是真的能未蔔先知,她目前也不清楚到底是誰在並州城做黃要善的耳目為他做事。

只是在聽陳仲因細細描述這段時間的經歷後,杜宣緣已然在心中理出個頭緒。

他們回到藥堂時,藥堂中只有幾名灑掃的仆人。

杜宣緣隨陳仲因來到他房中,見屋裏收拾整齊,地面都是打掃得幹幹凈凈,除卻幾本壘放平整的書,整個房間就像是無人居住的樣板間。

好歹還有桌子、椅子,比及陳仲因當年在太醫院的房間好上不少。

陳仲因抽出椅子拉到杜宣緣面前,杜宣緣從容坐下,瞄著桌上的書冊,笑問:“我能一觀否?”

這時的陳仲因正從櫃子下邊取水壺,打算出去燒一壺熱水,聞言便隨口答一句“但憑意可”,拎著水壺出門去。

待他回來時,就見杜宣緣指尖停在一頁紙上,朝自己笑得揶揄。

陳仲因心裏“咯噔”一下。

這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在午夜夢醒時,因愁緒滿懷久久難以平息,往往會起身提燈,在空頁上寫些不知所謂的東西。

這不是全被杜宣緣看在眼中了嗎!

木已成舟,陳仲因沒著急忙慌地沖上去,而是故作淡然放下手中的水壺,站在桌邊斟茶倒水。

就是這杯茶倒的時間有點長。

不知倒茶的人心裏是怎樣天人交戰。

他轉頭看了眼杜宣緣,清清嗓子,將手中的杯子遞過去道:“你這一路匆忙,先喝口水歇一歇。”

杜宣緣伸手接過杯子。

只是她另一只手始終壓在膝頭的冊子上,飲水時一雙眸子笑盈盈盯著陳仲因。

盯得他心裏發毛,絞盡腦汁回憶自己究竟寫了什麽東西。

應當只有些酸兮兮的無病呻吟吧……

就在陳仲因忐忑不止的時候,杜宣緣忽然起身將手中的書冊拋給他。

陳仲因忙不疊伸手去接,只想快些翻開冊子,看看自己到底寫了什麽東西,叫杜宣緣這樣奇怪地看著自己。

還不等他翻開冊子細看,便覺腰上一股力氣將他帶倒。

陳仲因驚慌失措,什麽也顧不上,胡亂伸手抓住身邊的一切,便夾著書冊攥緊了杜宣緣的衣襟。

他意識到這是杜宣緣在搗亂,還不等他問出口,溫熱的唇便挨了上來。

舌齒撬開他微張的門戶,將一縷縷清甜的茶水渡過去。

好在杜宣緣並沒有糾纏的意思,擡著他的下頜令其將茶水盡數吞咽下去後,便抽身而去。

“杜姑娘!”險些被嗆到的陳仲因惱怒地瞪著杜宣緣,面上通紅,倒也分不清這惱裏有幾分羞。

杜宣緣笑出了聲,道:“我瞧你忙前忙後,應是比我還要渴的。”

她說完,又故意看向陳仲因手中緊緊攥住的冊子,挑眉道:“這書冊我還沒看上幾頁,你怎麽這般緊張,莫不是在裏邊寫了什麽編排我的話?”

“沒有!”陳仲因急忙把冊子背到身後。

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他這會兒是方寸大亂了,還沒意識到杜宣緣在逗他呢。

陳仲因剛剛出去燒水那麽長時間,都夠杜宣緣將這冊子囫圇翻個來回,哪裏能不知道他寫了什麽東西上去?

可憐陳仲因捏著冊子窘迫了好一陣,才在杜宣緣的笑聲裏回過神來。

“杜姑娘!”陳仲因終於放下手中的冊子,惱怒地說道,“你又戲弄我。”

杜宣緣狡黠一笑,將桌面上的冊子抽走,坐回椅子,當著陳仲因的面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,又睨著他道:“我可什麽話都沒說,是有人吶,做賊心虛呢!”

陳仲因抿著唇,垂眸道:“看吧、笑吧,誰叫我寫這樣矯揉造作的話。”

聞言,杜宣緣卻合上冊子,擡眸打量陳仲因片刻,見他委委屈屈的模樣,忽然傾身勾住他的腰帶,將他往自己近前帶,距離甫一拉近,他低垂的眸子便與杜宣緣專註的目光對上。

她嚴肅而誠摯地說道:“我只笑你欲蓋彌彰、憨得可愛,又怎會笑你一片真心,赤忱可鑒?”

陳仲因一怔,雙眸裏慢慢蕩起一片星河。

他伏身擁住杜宣緣,環在杜宣緣身後的兩只手像是生了銹的鐵扣,死死咬在一處,怎麽也不願意松開。

二人在房中膩膩歪歪好一陣子,不覺時光流逝。

直到外邊傳來些動靜,才發現已經臨近晚食時候,醫棚當值的大夫陸續回來。

杜宣緣出門同陳仲因這些臨時同僚們一一見禮。

有些從未見過杜宣緣的人,在得知杜宣緣的身份後很是訝然——沒想到都督夫人平易近人,定北都督本人也如此溫潤和善。

一群人聚在一起聊上幾句。

因並州城中疫情好轉,藥堂中每日一次的商討會議也自然而然取消,隸屬定北軍的大夫們笑著討論大約會是什麽時候調他們回去,並州原本的大夫則提前說些惜別的話。

“不知並州醫博士何在?”杜宣緣忽然問,“我妻勞諸位照顧,在下應當一一謝過,還不見醫博士呢。”

他們連忙說:“客氣客氣。醫博士許是還在看診。有位患者家在城中偏僻處,近日未曾到醫棚來,恐他病情加重,故今日醫博士特意去患者家中瞧一瞧。”

“醫者仁心。”杜宣緣點點頭,目光從系統地圖上掃過。

她笑容依舊,道:“我到並州城多時,還未見治病救人的場面,實在慚愧。既然本就打算向醫博士致謝,不如這就去尋他吧。”

陳仲因與杜宣緣相處久後,也頗了解她的行事作風。

他聞聽此言,下意識偏頭看向杜宣緣,一雙眼睛睜得老大,也不知是驚訝還是疑惑。

杜宣緣朝他微微頷首,接著拒絕那些大夫想要幫忙帶路的打算。

陳仲因收回目光,隱隱有了然之色。

那邊清楚醫博士情況的大夫已經將這名患者的住處細致描述出來。

雙方見禮別過。

杜宣緣帶著陳仲因出藥堂後,陳仲因便發現他們所走的路線並非方才大夫所講的路線。

他心裏更有幾分定論。

待行到少人處,陳仲因方向杜宣緣問道:“杜姑娘,可是有什麽發現?”

“我不瞞你。”杜宣緣答道,“我能瞧見這世上所有男子的動向,那醫博士現在何處我一清二楚,可他身邊既沒有什麽患癥的病人,也不在方才所說的地方。”

“杜姑娘覺得並州醫博士可疑?”陳仲因又問。

杜宣緣瞥了他一眼,笑道:“你暗中火化染病而亡的屍首,這件事只有你、醫博士、並州刺史兼官衙衙役知道,在後邊的亂子中,你們都或多或少受到百姓攻訐,唯有醫博士獨善其身,我原先雖起疑心,但猶念及他並非直接參與其中,故不受波及。而今嘛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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